北京八中,永远的骄傲 |
注:本文摘自钟源的新浪博客“钟源影剧院”,作者:钟源,原名张晓东,作家、热电工程师。1954—1960年就读于北京八中。1966年9月毕业于北京清华大学动力系热电专业。1979年开始发表作品。1982年2月加入中国北京作家协会。曾任:中国住宅研究会住宅建设委员会秘书长;人民日报社华闻影视中心艺术总监。现为《人民日报》社退休干部。截止至2012年6月,共发表作品约1500余万字。
学生常为出自名校而骄傲。
我就为毕业于北京八中而自豪。
母校北京八中的前身,是创办于1921年的北京私立四存中学。四存(存学、存性、存仁、存治)中学,坐落在北京府右街10号,离中南海太近。由于中央人民政府要设在中南海,周恩来总理决定,将四存中学与当时的北平八中合并,用拆除皇城或改建北京时从地下挖出的黄金,建起一座崭新漂亮的校舍,作为合并后的北京市第八中学新校舍。这就是母校北京八中。新的北京八中1951年落成,三年后校舍还非常新,我就考进了母校初中,分在初三(3)班。
那时的中学生,既有校徽,还要戴象军人那样的符号。符号是用布做的,呈矩形,上面印明校名和学生的编号,用别针别在外衣左前胸的上方。校长想请郭沫若先生题写符号上的校名,便让教政治的李阿玲老师去求写。李阿玲老师生得干净利索,小巧玲珑,又能说会道。她一到郭老那里,就得到了应许。没过几天,当李阿铃老师再到西城大院胡同郭老家中时,郭老已经写好几张字样,让她挑选。我想,郭老所以能那么快写好,除了对教育工作的关心和对孩子的关爱,可能还有个原因,就是当时他的公子也在八中读书。母校的符号白底蓝字,加上郭沫若的墨宝,非常气派。
母校北京八中,又称北京男八中。因为当时还存在男女分校,母校只招男生。另外还有一所北京女八中。北京男八中是所名校,在师资、校舍、设施和教学质量方面,与北京四中不相上下。
有人说,北京四中出专家学者,北京八中出通才。我觉得是这样的。中国科学院资深院士、国家航天局高级顾问、中国火箭奠基人之一梁守磐,美籍华人科学家林家翘,两弹一星元勋邓稼先,号称“猫王”的国画大师孙菊生,被誉为“东方巨匠”的美籍华人画家丁绍光,写过电影《创业》和《开国大典》的著名剧作家张天民,著名运动健将、国际田联副主席、中国奥委会副主席楼大鹏,著名画家人民币设计者之一侯一民,著名足球教练沈祥福,乃至众多将军、高官和巨商,包括出任央行行长周小川,都是母校八中的校友。
本人于1954年暑期考进母校,初中毕业后获金质奖章保送本校高中,1960年高中毕业。
在母校就读的六年中,受诲于四任校长:朱学、晋劲敏、闫伯铭、王少勋。得益于四任班主任:黄光柏、王占岭、张庆凤、汪宝熙。受教于语文老师罗天平、徐守常,几何老师黄光柏,代数老师张三元、李秉纯、张思恭,三角函数老师郑魁元,物理老师王化茂、陆宏,化学老师邵观海、韩久芳,政治老师李阿玲,美术老师雷健农,体育老师王肇庆、孙建普……等多位德高望重的资深恩师。
我最喜欢也是成绩最好的课程,是初中语文和高中文学,并一直担任班里的语文和文学课代表。自己的作文经常被当做范文在班上宣读;下乡劳动写的诗《学扶犁》被闫伯铭校长在全校大会上引用;1959年,“北京八中庆祝建国十周年暨校庆”的巨幅墙报,贴满教室楼西侧整整一面墙,全部由我们高三(2)班包了,我为主编并一支笔撰稿、我班书法高手李文涛执笔抄写、我班美术高手薛宝楠插图。主标题是《三月阳春迎大庆 十年巨变党之功》。在学校前所未有,影响很大。
在所有老师中,对我影响最大的是文学老师徐守常。他面色土灰,烟瘾极大,有时上课拿着粉笔,也会下意识地做出弹烟灰的动作;说话有些沙哑语声还细小,但从不说套话,对文学见解深刻,并一语中的。他的文学课没教案,经常脱离课本整堂课讲名著,但唯独重视作文,不但作文课比别的老师占时多,还一堂课做作文、一听课发作文,在发还作文中讲范例、挑毛病、教写法,把文学教成了“匠学”。
至今记得,在我的作文后面,总有他很长的批注和评语。记得最深刻的一句是“少用形容词多用动词,少模仿多另辟”。上了他的课,再回想其他老师的课,觉得其他老师是在教“读文章”,而他却在教“写文章”。
他是右派,在北京八中的语文教学中,并不受推崇,但高三毕业班的文学课却非他莫属。这也许就是他总按自己的想法去教的自恃之由。明知学生都知道他是右派,说话也不遮拦,因为他觉得自己说的都是实话。我见他进出学校时,总用一只手推着自行车,还把胳膊伸得很直,使自行车离自己很远。便上前问道“徐老师,您这样推车不累吗?”他挤了一下近视镜后面的眼睛,毫不掩盖地大声说:“永久牌儿的,不想贴太近。”我听了立刻替他担心,担心有人听见了打他的小报告,他却大声补了一句:“国产的!”
明明心里对他有所审视,却又不止一次偷偷跑到中国书店,去找他出版的书《怎样学古诗》和《怎样写古诗》。可惜一直没找到,便悄悄去问他。他却说:“有我在,还看那些干什么?”接着还是补了一句:“早卖没了。”
出于对文学的热爱,高考第一志愿选定了北大中文系。但离高考没几天了,因选文科的过多,西城区教育局要调整考生结构,需要班上文理都不错的学生临时改志愿。恩师汪宝熙主任(校教导主任兼我们的班主任)要我改考理工大学清华,并提醒我“学文危险,容易成右派。”
我马上复习数理化,考取了清华动力系。但因家庭困难,母亲不允许我继续读大学,要我尽快参加工作,挣钱解决家里困难。汪主任亲自去了我姐姐家,当面对母亲说:“你们不供他上大学,学校供。”回到学校,就提前为我出据了“家庭困难望能领取助学金”的中学证明信。
就要离开母校八中了,去向徐老师告别,还显出没考北大中文系的不好意思。他又挤挤近视镜后面的眼睛说:“没关系。汉语属于母语,文学就是母学,学工也离不开它。”吸了口烟,他又补了一句:“能写出点儿出息的,好多都不是学文的。”
没想到真的被徐老师说中了,清华毕业,还是写成了“业余作家”。并被媒体报道为“强情节小说家”和“高产畅销作家”。
作为八中人,我深感幸福与自豪。奉北京八中校友办公室之命,为《北京八中校友录》写的序言中,我这样写道:
不管你成了何等权威与显贵,无论你做出哪些丰功和伟业,你都无法抹去中学对你的培养和造就。
这,才是母校八中在每个学子心中永存的真谛;
这,就是我们以八中自豪的缘由。